MiMA

请在赏味期内尽情爱我。

Nepenthe 04.「Take Me to the Moon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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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ina Washio x Fujii Shuuka

鷲尾伶菜 x 藤井萩花

 

我全都能懂的,只要你看我一眼。


04.「Take Me to the Moon」


 

周六的午后,天空湛蓝,白云一朵一朵,交叠着绽放在天际线。

 

Hiro桑从不要求成员们日常出门要全副武装,用墨镜口罩把脸遮得密不透风。但大家为了避免外出时因为被认出来而给路人造成困扰,或多或少还是会花些心思遮一遮自己的脸。鷲尾伶菜到达Café的时候,刻意压了压帽檐,结果一抬头,就看见了坐在屋檐下的女人。

 

过于优越的外貌条件总能让人有峙无恐。


藤井萩花只是敷衍地戴着一副黑框眼镜。她穿着一件矢车菊蓝的绸缎衬衫,v领开得很大,锁骨一览无余。她正低头翻看着展览的宣传册,脖颈弯成优美的弧度,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。

 

眼看着街对面三五个女高中生已经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,并不时抬眼往Café的方向瞟。鷲尾伶菜赶忙上前,拉起藤井萩花就走。

 

「为什么要走那么快?」藤井萩花一脸迷茫地被伶菜拖着走进美术馆。


「再不走你看你还走得了吗?」伶菜轻轻叹了口气,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。只有这种时候,她才有藤井萩花比自己小的实感。

 

主大厅里举办的是Kate Moss人像展。

 

巨幅的人像摄影从地上一直延伸到天花板,画面上年轻的Kate,浑身似乎裹满了苏格兰荒原的气息,趴在墨绿色沙发的扶手上,眼神凌厉地看着镜头。鷲尾伶菜端详着Kate高挑的颧骨,微微张开的嘴唇,和胡乱束在脑后的金棕色长发。


她身上似乎每一处都是故事,就像一个藏满宝物的匣子,一格一格打开,堆满了不同的惊喜。

 

「和她一样。」思绪和目光一起,偏离了半分。

 

鷲尾伶菜一直暗暗羡慕所有不害怕镜头的人。


她刚出道的时候,最恐惧的就是拍摄定妆照和CM。


她没有Ami那样白皙的皮肤,也没有晴美和枫那样高挑的身材,站在镜头前的,只是一个个子小小,胆怯微笑着的普通女孩。


每一次她的单人拍摄结束后,她都不会像其他成员那样回化妆室休息,而是静静站在角落的黑暗里,悄悄等待着。


因为按照流程,花团的Vocal拍完了照,就该轮到performer了。


所以她不用花费很长时间,就能等来她想看的人。

 



藤井萩花在拍摄的时候,现场是格外安静的。


无论化妆师,还是造型师,所有人都会停下手中正在做的事,朝着镁光灯聚焦的地方看过去。


甚至那个老是在伶菜拍摄时发出指令「鷲尾桑下巴抬高一点!」「气势,给我你的气势!」的造型动作指导,此刻也无比安静。


因为在藤井萩花身上,动作指导的一腔热血,并没有发挥的余地。


片场只有闪光灯咔嚓响的声音。


站在镜头前面的,不仅仅只是一个「美丽的人」而已。


光滑饱满的脸颊,线条干净又利落的下颚,高高的眉骨,弧度精致的鼻梁,微微翘起的上唇。

 

她看着摄像头,但站在监视器前的每个人,都觉得她在透过摄像头看着自己,漫不经心,却让人无法逃离。


伶菜站在黑暗里,希望闪光灯的咔嚓声永远都不要结束。


就让时间定格吧。


定格在她站在镁光灯下的这一刻。

 

   …………………

 

 

「伶菜?」清冷的女声将伶菜飘忽的思绪拽回现实,「你在发什么呆?」


发现脑子里想的人,正站在自己身边微微低头看着自己。伶菜被惊吓到了,惊慌失措地道歉「对!对不起!」


「没事道什么歉。」藤井萩花挑了挑眉,转身示意她跟上「这边,跟我来。」


「我们不是来看Kate Moss的?我记得你最喜欢她呀?」伶菜一边跟在藤井萩花身后,一边回头望着。


「我是很喜欢她,但今天这不重要。」


「那什么重要?」伶菜满脑子疑惑,加快脚步跟上去。

 



经过主展厅,穿过悬空玻璃走廊,她们最终停在了一顶巨大的拱顶面前。拱顶遮着厚重的深蓝色天鹅绒门帘,金色的礼宾柱围了一圈,将门拦住。伶菜看了看拱顶旁摆放的展览介绍。


「啊,下午2:00才会开展,现在才1:03,我们…」伶菜转头,发现萩花已经一只脚跨进了栏杆。


「快出来!要是被人发现就糟糕了!」伶菜慌忙地四下张望,发现了远处人影攒动。

 

「这个展览的策展人是我的朋友,她同意让我们提前进去看看。但你再这么大声叫下去,我不保证博物馆工作人员不会把我们轰出去。」藤井萩花一边勒令伶菜闭嘴,一边将门帘撩开一角。

 



展厅里很暗,伶菜四处摸索,不小心碰到了藤井萩花的手。

触感冰凉,她慌忙将手缩回来。

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。

伶菜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星光下。

 

深蓝色的幕布遮住整个圆形拱顶,幕布上缀着星星点点的灯光,在头顶上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,像是夜色中的东京。玻璃展台就像星盘上的宝石一般,错落有致地散落在圆形展厅里。房间的地面上流淌着白色的烟雾,带着淡淡晚香玉的香气。伶菜每走一步,裙角的摆动都带起一团小小的烟雾,它们缱绻地缠绕着,翻卷着,弥漫开来。天幕的灯光反射在镜子铺成的地板上,在云雾里熠熠闪光。伶菜静静伫立在穹顶下,宛如置身于星河之中。

 

「上来。」藤井萩花站在展厅侧后方的旋转楼梯上,示意伶菜过去。

 

「没想到你会带我看装置艺术展。」伶菜趴在二楼圆形露台的扶手上,向下俯瞰整个展厅。触目所及都是深蓝色和淡金色的点点亮光,就像是站在云端鸟瞰夜色中的仙境。

 

「这个展览收集的全都是以宇宙和星空为灵感创造的作品,达子她…」

 

「达子?」

 

「啊,达子是这个展览的策展人,同意我们偷偷溜进来的那个人。她为了这个展览,筹备了整整两年,到处收集符合主题的作品,请求艺术家参展。但就算东京国立美术馆名气这么大,有些艺术家一开始还是拒绝。嘛,艺术创作者的脾气,真是太难以预测了。达子四处求人,挖空了心思,才有今天这个展览…」

 

「这里面有萩花最喜欢的作品吗?」伶菜撑着下巴,偏过头,在她印象里,这是藤井萩花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。

 

「有,那里」,萩花转过身子,扬了扬下巴。伶菜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望去。二楼的圆形露台有一扇门,一面极高的纱幕挡在门前,纱幕和穹顶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,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将这道门忽略掉。

 

鞋跟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击的声音被穹顶反射扩大,在房间里回荡,清亮又悠长。伶菜走近,发现纱幕背后有隐隐的亮光。不知道为什么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,她屏住呼吸,撩开那层薄薄的纱。

 

眼前的景象让她不敢相信。

 


一轮月亮。


金色的圆盘般的月亮,悬挂在天幕上。


半透明的轻纱和乳白色的绸缎缝制在一起,宛如云絮般,悬吊在空中,布料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温润的光泽。


月下有一个水池,水面微微泛波,弥漫着乳白色的雾气,依旧是好闻的晚香玉气味。金色的铜制台阶在烟雾中若隐若现,一直延伸到池水中央。水中有一个金色的岛台,岛上稳稳坐着一座银色的,连绵起伏的山。

 

到底有什么言语,能够形容这幅奇异又美丽的景象呢。

 

「它…有名字吗?」伶菜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。


「喏,自己看。」藤井萩花指了指她身旁。


伶菜这才发现她的脚边,有一个小小的木盒正漂浮在水面上,盒中整齐排列着卡片。她蹲下抽出最上面的那一张。指尖的触觉柔软,卡片是用上好的和纸制成的,上面用墨蓝色的印章,印了一个小小的①。


「一共有一百张卡片,每一张上面都有数字编号,是送给前一百个观赏者的礼物,达子的主意。」萩花指尖轻轻点了点伶菜手里的卡片。


「所~以~说,你是第一个。」


藤井萩花漫不经心地拖长了声音,一字一顿。


伶菜的心漏跳了一拍。她深吸的一口气,似乎这样就能平复骤然加速的心跳。她轻轻翻页,卡片背面,是墨笔书写的汉字。

 

「云端坠落」

 

伶菜抬头,发现不知何时藤井萩花已经踏上了水池中的台阶,一步一步走向池中岛。

她走进金色的月亮,深蓝色的天空,白色雾气,和那座银色的山里。

她似乎是没有颜色的。

但全世界最瑰丽的色彩,却全都倒映在她身上。

 

伶菜小心翼翼地踏上中岛。凝望着眼前的这座山。她伸手抚过高耸的峰顶,铁器的触感冰凉。山谷是两个椭圆形的凹槽,波浪般起伏的山脊将凹槽隔开,堪堪够两人并肩坐下。


「这是佐佐木老师的参展作品,观月台。」藤井萩花用指尖轻轻敲了敲铁质的观月台,银色的山用低沉的嗡鸣回应她。

 

「两个相邻而坐的人,彼此是看不见的。」萩花说着,在山的另一边坐下来,银色的山脊遮挡住了她,「佐佐木老师说,她设计这个装置的初衷,是两个人可以离得很近,却又互不打扰地欣赏各自的月亮。」

 

伶菜听着,也静静地坐下来。银色的山脉温柔地将她环绕,她摩挲着山光滑的表面,喃喃道,「不过就算是坐在一起,也很少有两个人能看到同一个月亮吧。」

 

「嗯?」

 

伶菜轻轻叹了一口气,「如果我是萩花的话,就什么都能做得好吧。摄影,艺术,跳舞,还有好多好多。」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,「可是为什么我就什么都做不好呢。」

 

山的那边沉默了一会儿,旋即响起藤井萩花的声音:「是你自己认为自己做不好,还是别人认为你做不好呢。」

 

「我…」伶菜停顿了一下,「其实…昨天中午,我收到了一条匿名的消息,有人说祝我在公演上演出破音。我…我知道,这种信息大家都收到过,都应该习以为常了。可….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受…我真的不知道。大家那么努力得来的一切,如果因为我出了什么差错而毁了的话,该怎么办呀。」

 

萩花没有说话。

 

伶菜苦笑了一声「对不起,这些情绪本来是我自己应该解决的,没想到还是没忍住,影响到你了,抱歉。」

 

萩花轻笑了一声,「你这人还真是喜欢道歉呀。」

 

「嗯?」伶菜抬起头。不知什么时候,藤井萩花已经立在她的面前,低头看着她。月光从她头顶倾泻下来。

 

「我问你,」藤井萩花开口,「你记得我们刚出道排练的时候,要是有一个人学不会动作,是不是所有人会留下来直到大家都记住动作了才会结束排练?」

 

「嗯。」伶菜点点头。

 

「我再问你,还记得去年我们巡演的时候,坂东希站的位置本来是应该做侧空翻的,但是她怎么学都学不会,最后是不是重留跟她换了位置?」

 

「对。」

 

「我们出道到现在,所有自己独自克服不了的问题,最后是不是都是大家一起解决的?所以你凭什么认为,你应该独自一个人去消化这种败类发的垃圾信息?嗯?」

 

「我… 对不起…」伶菜感觉自己眼眶温热,连忙抬手抹去眼泪。

 

「唉。」藤井萩花蹲下来,微微仰头,移开伶菜捂住眼睛的手,直视她的眼睛,认真地说:


「不要害怕自己是一个人,因为我们全都在一起。」

「也不要害怕坠落,因为我们都会托住你。」


「嗯。」伶菜撇了撇嘴,眼泪止不住地滑过脸颊。


「还有,你不需要道歉。」藤井萩花抬指,勾走伶菜脸上的泪珠,「需要道歉的是这个没脑子的人。你对他来说,就是月亮上的人。明白吗?」

 

「月亮…上的人?」伶菜呆住了。

 

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月亮。月亮就是他们各自最憧憬的东西。我们努力向上伸手,想要登上最高的那片云,一伸手就可以够到月亮。但是,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登上云端的代价的。」

 

鷲尾伶菜仰头,怔怔望着那轮半隐在云絮里的月亮。似乎已经到开展时间了,她能听到身后一大群观展者结伴走进展厅时的脚步声。

 

可藤井萩花仿若未闻地继续说道「他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,不知道你为了伸手触碰到月亮付出了多少努力。他从未像你一样看过清晨沉睡的东京,也从未像你一样为了攀登不顾一切地向上。一个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月亮而痛苦的人,又怎么配触碰到它?」藤井萩站起身,伶菜看见她的眼睛里流淌着光。

 

「所以,他疯狂的嫉妒你,他嫉妒你为什么能够得到月亮,他自己却泥足深陷。他连面对面对你说话的勇气都没有,所以他选择用这种懦弱的方式表达他的不忿。你对他来说,不过是他想成为却成为不了的人罢了。」

 

「他……想成为我?」伶菜慢慢起身,平视着萩花,眼睛里盛满疑惑。

 

「嗯,成为你。」

 

「为什么?」为什么是我?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,为什么是我?

 

「因为你很好。」藤井萩花眼底泛起波澜,声音却不轻不重。

 

「……」伶菜被噎得哑口无言。过了半响,她深吸一口气,像是决定了什么,抬起头「是真的吗?」

 

她鼓足所有的勇气,直视藤井萩花的眼睛:

「你真的觉得我…很好?」

 

藤井萩花看着面前眉头微蹙,脸颊涨红的女孩,看着她鼓起勇气抬起头,闪闪发光的眼睛直直地盯住自己。



一段短暂却又无比漫长的沉默


然后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


这个声音轻声回答:

 


「嗯。」


「你很好。」


「非常,非常,非常好。」

 

  ``````````````````

 

那一瞬间,展厅里纷杂的脚步,人们细碎的交谈声,室内冷气扇叶运转的声音,全部离鷲尾伶菜远去,视线中的世界,像是被调成了慢镜头。她怔怔地盯住那个戴着黑框眼镜,微微偏着头看她的女人。


看着几缕发丝在她扭头的时候从髻里掉落下来,羽毛般轻盈地垂在颊边。


看着她纤细的左手抬起来,把头发轻轻别在脑后,小指上的尾戒微微一闪。


看着她的眼睛倒映着自己,扇般的睫毛阖上又分开。

 



于是就像在理智还未苏醒时,身体本能地抓住希望一样。


鷲尾伶菜上前一步,拥住藤井萩花。


身后人流来往如织,但藤井萩花并没有后退。


她就那么站在那里,就好像每一次舞台上聚光灯亮起时,坚定地站在鷲尾伶菜身旁一样。


然后她伸展双臂,轻轻环住鷲尾伶菜,收紧。


像是在用全身的温暖,去拥抱一个雪原中踉跄而行的归人。

 



「谢谢。」鷲尾伶菜轻声说。


眼泪滴落在矢车菊蓝的丝绸上,绽出一朵朵深蓝的花。

但她一动也没有动。


藤井萩花颈窝的气息令人安心。


鷲尾伶菜忽然觉得,


如果能够一直这样拥抱的话。


就算此刻


月亮从云端坠落


也可以。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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